中國教育報記者 劉亦凡

【訪談嘉賓】

徐衛林

中國工程院院士、武漢紡織大學校長

趙憲忠

同濟大學副校長

李利

埃克塞特大學協理副校長

李振軍

聯通數據智能有限公司副總經理

當前，智能技術推動高等教育變革已成為時代浪潮。與以往相比，當下的高等教育變革“新”在何處？高等教育如何更好地滿足智能時代經濟社會的發展需求？近日，在2025世界數字教育大會上，來自國內外高校、企業界的嘉賓分享了他們的思考。

新階段：技術進步催生高等教育新樣態

記者：智能技術高速發展背景下，高等教育發生了哪些新變化？我們應該如何認識這種變化？

徐衛林：以AI為代表的智能技術為教育帶來了諸多機遇，我認為它最大的意義是能更好地實現孔子所講的“有教無類”和“因材施教”。一方面，對于不同國家、不同民族特別是邊遠地區的學校和學生來說，AI能夠更好地促進教育資源共享和教育公平，實現有教無類。另一方面，不同于過去課堂中師生面對面的知識傳授形式，AI能夠幫助學生依據自己所需隨時隨地獲取知識，實現因材施教。

趙憲忠：智能時代，教育背景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從工業時代標準化的生產邏輯，轉變為數字時代智能化生態系統的構建。這樣的變化相應帶來了教育思想、教育范式的轉變，傳統的師生二元教育關系，需要轉變為“師—機—生”三元關系。在這種背景下，學生僅學習、掌握單點的知識是不夠的，應該更積極地參與到知識網絡的構建中去，關注對問題的系統性解決。教師也不能僅僅做單點知識的傳授者，而要成為知識網絡的架構師、問題的引導者。

李利：技術更新讓教育工作者重新思考教育目標、教育理念和教育方式。傳統的高等教育教給學生知識并培養一些技能，幫助學生更好地應對未來的工作。但AI的出現讓知識觸手可得，同時它可能取代很多重復性的工作，此時我們的高等教育就要從以知識傳授為中心，轉變為以能力為核心，教師與學生共同創造學習體驗、學習目標、學習成果。

李振軍：作為企業方，我們在為高校提供服務時發現，目前學生的學習和教師的教學、研究、管理、評價都發生了變化。例如，我們用大數據勾勒出每個學生的畫像，通過了解其學習能力實現因材施教。此外，我們深刻地感受到個性化、沉浸式、互動式學習將代替教師教、學生學的傳統模式，而教師也將逐步從過去的講授者，轉變為技術應用者、數據分析師。

新挑戰：師生數字素養亟待提升

記者：技術進步也給高等教育帶來了諸多挑戰。您認為當下最迫切需要應對的挑戰是什么？

李利：新階段帶來了很多新挑戰，比如我們是否準備好迎接AI賦能的教與學。面對AI帶來的種種社會變化，部分教師和學生會感到恐慌，但技術發展不會等待我們，我們需要重新申視教育的內涵。高校迫在眉睫的任務是提高師生的數字素養來保障教學，轉變教育理念，同時教會學生適應時代的新技能，比如高階思維能力、協作能力、跨界思考能力等。

徐衛林：教師面對的挑戰是，學生通過AI工具獲取知識后，教師的知識結構已經很難滿足學生需求。從學校工作層面來看，專業設置調整、學科交叉融合等都能為智能時代的拔尖創新人才培養提供一些路徑，但要真正把學科交叉融合、微專業等工作做好，學校還需要下大功夫。

新路徑：AI賦能智能時代人才培養

記者：未來，高等教育如何培養人才，才能滿足智能時代經濟社會的發展需求？

李振軍：我們做過一個大致的預測，2025年，社會對于大數據、人工智能等領域數字人才的需求缺口約為2000萬。而從企業用人角度來說，我們特別需要能夠把學校所學和產業所需結合起來、既掌握人工智能等前沿技術又對行業有深入理解的復合型人才。

趙憲忠：我們總談“AI賦能”，但AI究竟如何賦能高等教育人才培養？最早同濟大學在探索時，是把AI知識加入一門課程當中。但后來我們逐漸發現，還是要遵循教育規律，從知識、能力、素質三方面切入。

知識方面，要從注重單點知識傳授到注重形成知識網絡，尤其要關注知識間的聯系。這個知識網絡或者說知識圖譜一旦構建好了，學科交叉中的很多困難都能得到很好的解決。但目前的問題是，很少有教師能夠靜下心來建立多學科關聯的知識圖譜，這個基礎還沒有打好。

能力方面，要通過AI智能體提升學生的思維涵養。目前，生成式AI提供的知識在準確性方面還有較大差距，但是它呈現的蘇格拉底式的問答學習非常好。過去，中國龐大的教育規模讓因材施教面臨較大難度，未來，訓練AI智能體成為學生的學伴、教師的助教，用一對一的問答來提升學生的思維涵養，是非常值得探索的。

素質方面，要讓學生深入具體項目，在實踐中提升自我。人的成功離不開他在實踐中獲得的成就感。未來，高校可以構建智能學習空間，讓學生深度參與基于某個領域問題的項目，引導他們體驗成功帶來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