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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阮祥燕團隊保守估計，我國每年有超過100萬名女童和育齡女性，因為放化療損傷卵巢功能，導致卵巢早衰，甚至喪失生育能力。通過卵巢組織凍存移植技術，阮祥燕和同事在患者接受放化療前，為她們的卵巢按下“暫停鍵”。

“有的孩子是坐輪椅來的，十幾歲的年紀，身體框架卻相當于七八十歲的老太太，不僅失去了當媽媽的機會，還要在沒有禁忌證的情況下終身服用多種藥物。”5月22日，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婦產醫院婦科內分泌科創科主任、主任醫師、卵巢組織凍存庫創始人阮祥燕向記者講述一些就診患者的遭遇時，十分痛心。

據阮祥燕團隊保守估計，我國每年有超過100萬名女童和育齡女性，因為放化療損傷卵巢功能，導致卵巢早衰，甚至喪失生育能力。

2012年起，阮祥燕和同事打響了一場“卵巢保衛戰”——通過卵巢組織凍存移植技術，在患者接受放化療前，為她們的卵巢按下“暫停鍵”。在阮祥燕看來，不應讓女性患者提前關上生育這扇門，而是要為她們保留“選擇的可能”。

待規范的放化療告知

在阮祥燕接診的門診患者中，有的是癌癥康復后長期不孕的育齡女性，有的是幼時接受過骨髓移植、提前進入“更年期”的少女，最小的只有兩歲。令阮祥燕遺憾的是，她們中九成以上失去了保護生育能力的機會。

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癌癥機構的數據，我國每年新發惡性腫瘤超480萬例。據阮祥燕介紹，隨著醫療技術的發展，很多患者5年存活率高達 90%以上，超過 70%的患者有生育需求，但放化療在提高患者存活率的同時，也嚴重損傷了女性的卵巢功能。

“如果她們在接受放化療前進行卵巢組織凍存，悲劇或許就能避免。”阮祥燕解釋說，卵巢組織凍存移植技術，是在放化療前通過腹腔鏡微創手術，取出部分卵巢組織在體外凍存，待患者原發疾病治療結束后，再將凍存的卵巢組織移植回自體，一般只需3~4個月，卵巢功能就能恢復正常。

“相當于為患者同時保存了‘種子’和‘土壤’。”阮祥燕告訴記者，這對于需要接受放化療的青春期前女性患者來說，是唯一的生育力保護方法。不過，由于放化療醫療告知并未得到充分重視，很多患者并不知道還有卵巢組織凍存的“選項”。

此前，阮祥燕團隊收集了1000多份調查問卷，覆蓋全國29個省級行政區的醫生和患者。其中，約50%的患者在疾病治療前，未被告知需要到專業門診咨詢生育力保護，還有的是醫生沒有充分說明放化療將對卵巢內分泌功能造成的影響。

據阮祥燕團隊估計，只有不到需求數0.01%的患者進行了卵巢組織凍存。

“如果有標準的告知模版，不管醫生對卵巢功能是否了解，都不會錯過告知。”阮祥燕建議，相關部門牽頭制定統一的放化療前生育力保護知情告知模板，增強對醫務人員的相關培訓，將生育力保護評估納入規范化腫瘤診療流程。

不只是為了生育

“有的女性在青春期就出現了‘更年期’癥狀，長老年斑。還有的家長發現，孩子骨髓移植后像變了一個人，暴躁易怒，難以相處。”25歲的王澤鋮是阮祥燕的研三學生，他的研究課題聚焦“疾病治療后卵巢早衰的女性”。在對患者進行預問診和科普過程中，他直觀感受到了卵巢早衰對于女性身體和心理的巨大沖擊。

在阮祥燕的門診中，當家長聽說孩子未來可能無法生育時，多數的態度是“無所謂”，甚至并不希望飽經病痛折磨的孩子再經歷生育痛苦。然而，當他們意識到孩子可能永遠來不了月經，并面臨雌激素缺乏帶來的早衰、骨質疏松，甚至連正常的親密關系都難以維持時，不少家長淚灑當場。

事實上，卵巢組織凍存移植并不只是生育話題。成年女性的卵巢約4厘米長、3厘米寬、1厘米厚，宛如一顆杏子大小，但它對女性的意義遠遠不止于生育。卵巢的內分泌功能還維系著女性的第二性征、月經周期，關系到骨密度、心血管健康乃至心理狀態。

在阮祥燕團隊進行的近800例卵巢組織凍存手術中，最小的患者只有6個月。除了留下希望的“種子”，更多患者的期待是，凍存卵巢組織移植后，能維持正常的內分泌功能，以保證今后的生存質量和生命尊嚴。

提供系統生育力管理服務

在阮祥燕診室的墻上，掛著一幅兒童涂鴉畫作，這“兩顆石榴”是4歲女孩悠悠送給“阮祥燕奶奶”的禮物。

2021年8月出生的悠悠，還有個特別的身份——中國第一個凍存卵巢組織移植后自然受孕誕生的孩子。目前，阮祥燕團隊已有兩位患者在凍存卵巢組織移植后自然妊娠并順利分娩。

據介紹，卵巢組織凍存手術費用因年齡和卵巢大小而異。兒童首次凍存費用為2萬～4萬元，成年人一般是 3萬～4萬元，后續每年的保存費用約1萬元。目前，北京已將兩項卵巢組織凍存項目納入北京市醫保，可以享受6800元的醫保甲類報銷。

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婦產醫院內分泌科負責人、副主任醫師金婧指出，隨著年齡增長，卵巢功能會逐漸衰退，特別是37歲～38歲，會出現卵巢功能斷崖式下降，這也意味著高齡女性將面臨更嚴峻的生育困境。她建議，有生育計劃的女性應提早了解自己的生育力狀態，科學規劃人生節奏。

阮祥燕建議，育齡女性應及早評估卵巢功能，特別是有家族性早發絕經史、不規律月經、既往接受過卵巢手術或腫瘤治療的女性。“可以建立‘卵巢健康檔案’，關注卵巢儲備功能的動態變化，定期監測，做到心中有數。”她還呼吁，從政策層面推動將生育力保存納入更多地區的醫保、公益項目或專項補貼，同時加強多學科合作門診建設，為女性提供科學、系統的生育力管理服務。